身后的人也不吭声,两人卯足了劲儿把裹尸袋扛上了山。
“快到了吗?”
一路上,他一直在重复着问这句话。
那人“呵”地笑笑。
他看不见对方的脸,也不便扭过身子去探查对方的表情,只能在心底琢磨这些小情绪、小反应。
只要他提问,手中的尸体便会重上几分,似乎是他的问话犯了忌讳,导致对方手上撤了力,故意在惩罚他似的。
到最后,他干脆也就闭上了嘴。
夜已经很深了。
山间风大。
风声裹挟着树叶的沙沙声,呼吸声,脚步声,有节奏地响着。
除此之外,他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声。
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突然站定了脚步。
身后的人催促他:“晚饭没吃饱?”
“不是,你听,什么声音?”
依旧是风吹树叶的声音。
“听错了吧?哪有什么声音。”对方不快。
当他再度抬起裹尸袋继续往前走的时候,一声“救命”的呼喊终于清晰地传入耳畔。
——是从裹尸袋里传来的。
里面的人,居然还活着!
他终于“吧唧”一下放下裹尸袋,扭过头去盯着那个人。
那个人也后撤一步,不可置信地看着裹尸袋。
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。
“人没死。”他抖了抖嘴唇,看着对方的眼睛说。
今夜没有月亮,那人的眼睛看起来只有眼瞳而没有眼白,黑黢黢的,像罪恶的黑洞。
“你就当是死了。”对方坚持,还特意转了一圈,看了看地标,指了指前方的一棵树。“坑我都提前挖好了,就在那边。”
他不知道为什么掏出了口袋里的折叠小刀。
那一瞬间,被狗吃掉的良心突然因为这句“救命”有了一丝回魂。
被黑洞吞噬的善良,吐了一部分回到他的身体里面。
小刀是平时用来削竹签的,刀锋很利,“唰”一下割开了被胶带密密匝匝缠绕着的裹尸袋。
一个女人灰败的脸露了出来,她的额头淌着血,几缕黑发垂在脸颊两侧,眼睛因失焦而显得空洞,死不瞑目般盯着他。
“嘎——”
山林间,突如其来一声乌鸦的叫唤。
他被看得心里发毛,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,放在女人的鼻子底下。
没有呼吸。的确是个死人。
可是死人怎么会说话?
他下意识打了个寒噤,咽了口唾沫,拿着小刀站起了身。
可就在他放松警惕的一刹那,一双手将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推开,露出了另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女人。她穿着一件分辨不出颜色的连衣裙,手臂因为推开前面这具尸体而举了起来。连衣裙很漂亮,袖子是垂坠的荷叶边形状。雪白的手臂沿着那袖子伸出来,甚至可以看得清她纤细的指甲上面,还涂着指甲油。
原来——这裹尸袋里装着的,不止一个人。
严格意义上来说,是一具女尸和一个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