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弈城回了个“嗯”。
而现在,已经七点半了,他还是不疾不徐。
甚至去刷卡前,还在给我建议,哪这双高跟鞋配哪条裙子好看。
他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,眼里的笃定和偏爱几乎让我忘了,他还要赴另一个女孩的约。
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。
这十年,宋弈城走的并不平顺,几经浮沉,才在人才济济的容城站稳脚跟。
他见过的人、遇过的事、说过的谎,早已把他从一块粗糙的璞玉,打磨成光彩亮丽的宝石。
哪怕他此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,我也再不能像以前一样,轻易看透他内里的裂痕。
结完账,宋弈城和我一起走出店里,低沉的嗓音在汹涌的人潮中显得格外不真实:“小念,皓子刚刚打电话说诚品那边做的样本质检有问题,我得回公司看看。”
听听,时间地点人物俱全。
多么冠冕堂皇又合情合理的借口啊,我都找不到理由反对。
指甲嵌进掌心,我却感觉不到疼。
“必须去吗?”
宋弈城一顿,短暂怔愣后,弯腰在我额头亲了一口:“事情有点急,你再逛会儿,想买什么就刷卡,不用给我省钱。”
不用给我省钱。
这是这两年他对我说过最多的话。
我想起大二那年,我过生日。
宋弈城不想我被别人看不起,送了我一套很贵的表演服。
拆开快递的那一刻,我的心猛然一沉,脑海里全是他打几份工的辛苦样子。
果不其然,第二天我去找他时,他正因为午休时不小心睡过头被老板指着脑袋骂。
他点头哈腰,连声道歉,终于在送走老板出门取午餐时,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泪流满面的我。
当时我跟他说跳舞太苦了,我不想学了。
宋弈城只看了我一眼,就猜到了原因。
他捧着八块钱一碗的热干面,笑嘻嘻擦掉我的眼泪:“凌念同学放心,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不为钱发愁,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日子。”
这句话,宋弈城践行了十年。
而他也确实做到了。
我们的房子从漏水的地下室搬到阳光明媚的大平层,他送我的礼物也一年比一年贵,可我们再没有像那时一样,为分享一碗冷掉的热干面感到快乐。
我们仍旧会拥抱、会亲吻,会在彼此出门时,叮嘱对方路上小心,但那更像是由爱演化而来的一种习惯。
当爱意消失,习惯仍旧会帮你欺骗彼此。
我站在原地,盯着宋弈城的背影。
想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感到一丝愧疚,回过头说不去了。
可是,没有。
他顺着扶梯下楼,从容地和我挥手告别。
只有消失在视线尽头前的那几步小跑,能勉强显示出他的急切。
当时商场正在播放蔡依林的《妥协》,我觉得里面的歌词很应景:
“爱到妥协,到头来还是无解。”
我和宋弈城的感情,又何尝不是如此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