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哥最大,十九岁了,我是小六,只有十岁,中间几个都十一二岁,被饿得瘦小枯干,眼神怯懦。
爹和娘们都喜欢大哥,只有大哥的屋里,有吃的,不挨饿。
但大哥喜欢我们,总是自己少吃,把好吃的偷偷留下来给我们。
可今天,这样多的生猪肉……
“祠堂里拿的。”
大哥看出我的疑惑,点了点小脑袋,反问,“小妹呢?”
哥姐们围着猪肉咽口水,闻言也支支吾吾起来。
忽然,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进门来。
五岁的小妹像个游魂一样站在门口,死死的盯着我们,木然的嚼着什么东西。
“你吃什么了?!吐出来!”
大哥冲上去,将小妹嘴里的东西抠出来。那是一张混着涎水的,诡异的,写着福字的方形红纸。
这是祠堂门上贴着的红福字!
除了长子和爹,我们是从不许靠近祠堂半步的。
小妹侧过脸来,一块小小的霉斑出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。
“大哥,祖宗们说,我要坏了,让爹吃快点。”
2
我止不住的发抖。
这霉斑我再熟悉不过,那夭折的五十多个孩子,每一个都是因为这黑斑死的!
不,那不是算是死,倒更像是被蚕食!
那些斑会像发霉一样,从外到内,爬满全身,让人的骨头血肉慢慢腐烂,最后只剩一摊菌皮。
我打了一个哆嗦。
忽然,一阵稀疏的咳嗒声从祠堂的方向传出来。
小妹下意识的抱着大哥的腿,其他的兄弟姐妹迅速躲在大哥身后。
祠堂里闹鬼,总是有或凄厉或呢喃的声音传出来。
每当这时候,大哥就会到往祠堂里去。而我们家,只有爹和娘们,还有大哥可以进祠堂。
大哥皱着眉,踢了踢地上的猪肉,“抬去我房里煮了,关上门窗,别开锅盖,不然香味飘出来,别人闻见了就来抢。”
随后,他攥紧了手里的红福字就要出门。
“大哥,我跟你一起。”我叫住了他。
“你不饿?”他顿了顿,“也不怕吗?”
“不怕。”我拉住他的手,“祠堂里有什么?大哥。”
我们家的祠堂怪得很。
每次有响动,家里就必会死一个人。可像这样的荒年,别人家都在易子而食,为什么我家却有源源不断的食物?
那祠堂里显灵的祖宗,到底是什么?
大哥脸色一白,甩开我的手往外走:“小六,不该你知道的,就别问。”
可我不甘心,小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角。
“小妹饿极了去祠堂,应该是想吃祖宗的贡品,却嚼着红福字回来。”
“爹说过,那红福字是贴在祠堂门上的儿孙福。”
“儿孙福到底是什么?祖宗,呼,祖宗说那话什么意思?”
我看着大哥的背影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他的脚步慢了下来。
直到透过破旧的园子门槛,漆黑森然的院子里,我看到祠堂的大门上一张鲜艳似血的红福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