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同床共枕三年,我还是会为着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莫名心跳不已。
门帘掀开,他穿一身玄色多于明黄的便服,脚上的靴子是我新年前亲手做来送他的那双。
阖宫行礼,他命我起身,我转头去接茶,余光里瞥见他去扶元丹月的手。
我将茶递到他手里时,才抬眸看到他的脸。
不到三十的年轻面庞,剑眉薄目偏白的肤,本该是薄凉的面相,偏生长了双瑞凤眼,偏偏天生嘴角自然向上,无甚表情时也似含着笑一般。
若非如此,我不会打第一眼便将他错认成喻之哥哥——幼时住我隔壁的教书先生的次子,一个满是书生气的小少年。
戚珩将茶放在一旁,反握住我的指节,问道:“你的手怎也这般凉?”
我不大想与他对视,那双眼睛看久了总会让我心乱。
我垂首望向他袖口的龙纹,浅笑道:“许是方才在窗边坐久了罢。”
“那皇后娘娘该好好烤烤火才是。”
元丹月说着便要去搬地上的炉子,宫人们凑上去阻拦时她已烫着了手,一个趔趄便栽倒在了地上。
偏巧不巧,撞在戚珩的膝头。
小姑娘转过身仰起头,蓄了泪的眼圈通红,模样乖巧又委屈,举着指尖烫伤的两只手,活像打翻了花瓶的小奶猫。
这副模样,谁舍得降罪呢。
戚珩将她扶起安置在身侧,几乎是揽进了自己怀里,接过太医递来的消肿药,亲自为元丹月涂抹。
若非拾翠姑姑仍在她往日站着的八角宫灯旁候着,我该疑惑这并非我的寝宫,而是我误闯了元丹月的青玉阁,打搅了她与戚珩的恩爱。
静极思动,我剥了一个橙子吃。
“娘娘,这橙子可与嫔妾说的一样甜?”元丹月蓦地问我,那双眼水灵灵的,怎么看怎么纯良无辜。
“甜,可惜放凉了。”
我不动声色抬眸,一边说一边将视线从元丹月脸上移到戚珩脸上。
“元昭仪回去后,记得将这些橙子都放到你院子里南楼的那台青玉案上。
用来造那台书案的玉世间罕有,天愈冷,它愈能自己生暖。”
元丹月眨巴眼睛,好奇地问我如何晓得。
戚珩似也想起了什么,替我回答:“皇后初入宫便住在你现在住的院里,青玉阁这个名字还是皇后亲自题的,因着‘美人赠我锦绣段,何以报之青玉案’这句诗。”
“说来,”戚珩看向我,那双瑞凤眼笑意暖暖,“这青玉案,该算作朕许给皇后的定情信物。”
戚珩张口,我默契地将最后一瓣橙子喂进他口中,听他说晚饭多备一份,他今晚要宿在我宫中。
我乖巧答是,将手收回来时,清晰地捕捉到了元丹月眼中划过的嫉妒。
后来拾翠姑姑说,我还是对元丹月太仁慈。
我想只因她从始至终,都只是一个一心只扑在帝王之爱上的小姑娘罢了。
与那些只贪图荣华富贵权势的女子,是有天壤之别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