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着长明灯微弱的光，他发觉棺材已经上了镇钉，只剩最后一根子孙钉还松松地立着，没有完全打进去。

这些钉子，按说应该是出殡当天早上，择吉时打下，有镇魂祈求平安之意，而且一旦打下去，就绝不能再开，否则必出邪事！

可现在，这灵堂里没人守夜不说，居然连钉子都已经镇上了，怪不得蒋扒皮要起疑！

“大哥，这钉子怕是不能拔吧？”胖子见瘦子想叫大家起钉子，吓得连忙捂住他的手，激动地压着喉咙喊道：“这是镇钉，起了要死人的！”

“什么镇钉不镇钉的，人死如灯灭！爷爷我从来不信这个邪！”瘦子闻言，白了他一眼，喝道：“起开！”

“大哥，会遭报应的！”这时高个子也开了口。

他麻杆似的，扔在旁边那些纸扎堆里，都分不出哪个是活人，哪个是纸扎！

“报应？哼！这天底下有报应么？”瘦子闻言冷笑，道：“小鬼子在咱们这里造了这么多孽，我咋没瞧见他们有什么报应！瞎比比什么？干活！”

说着，他不在耽搁，直接一个飞身，上了条凳，抬脚就往棺材板上踩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，攥着起子就上了手！

这正是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。那年月，只要你不怕报应，干什么黑心事，都能闯出来。

“哎哟！造孽啊！”胖子见他大哥上去咔咔两下就卸了一颗钉子下来，吓得腿软，连忙跪在地上，对着白老五的照片，一个劲儿磕头，口中小声嗫喏：“跟我没关系，跟我没关系，跟我……”

他念经似的，神神叨叨。那种若有若无的声音，紧张中还带着哭腔，如系了一根上吊绳，勒得三个人都喘不过气。

“一天天虎了吧唧的！”正在干活的瘦子不由烦躁起来，直接唾了口唾沫，骂道：“跟你没关系，冤有头债有主，让那老头子来找我！”

话音刚落，第二颗钉子也被他“咔”地一声卸了下来，顺手丢掉了一边。

说时迟，那时快，这第二颗钉子才刚落地，突然不知从哪儿涌进来一股子邪风，呜呜的，如泣如诉，长脚了一样，逮着他们几个的领口里猛灌，一霎时吹灭了长明灯，让一切陷进黑暗中。

那灵堂，仿佛一瞬间，降了十几度，如堕冰渊！冻得他们直打哆嗦，连眼睛都睁不开！

风打着旋的吹，那些纸扎全都跟着呼呼作响。

它们翕动着纸衣纸裤，跟着那风势，朝着他们三个挪动了起来。

也不知是风的驱使，还是他们真的活了，那一双双空洞惨白的眼睛，在黑夜中变得狰狞变形，阴森可怖……

“啊……来了，他、他真的来了……”

胖子见状失控，失声大喊。

他瘫在地上，一个劲儿地往后缩，两条腿直打颤，根本挪不动。只能眼看着几个纸扎往他身上扑过来！

“不要！不要！救命啊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