庙生在孔庙降生,才有了这个名字。
孔府是旧派,我日后算是孔家媳妇,怎能不遵循旧时礼教。
后来庙生长大,孔老爷是有点远见,这么多年了,也明白旧派终究走不长远。
他信奉了一辈子的事,不敢全部推翻。但也要为家族,多谋一条出路。
庙生,是家中唯一上过新式学堂的少爷。后来又去国外留洋,我在府中替他侍奉父母。
「望舒姐姐!我回来了!我同你说……」
他回家那天,同我讲外面的故事。那些女学生都不缠足了,可以上学,可以游行,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。她们崇尚恋爱自由,婚姻自主。
庙生同我讲「青岛」和「二十一条」,把学堂先生的文章拿给我看。
「少爷,我不识字的。」
庙生顿时愣住了,他的目光落在我缠过足的脚上,没有说任何话。
「庙生,这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吗?」
是几个庙生在新式学堂的同窗,今日庙生留洋归家,他们特来孔府小聚。
他们对我十分鄙夷,我裹脚,不识字,见了他们这些少爷小姐的,总是卑躬屈膝。
「庙生,你可是新派,怎么还叫父母包办婚姻?」
我低下头,尽可能把自己藏好。
庙生让我出去了,不知他们在屋里说了些什么。
那时候,我第一次看不清自己的未来。
他还是同幼年时一般喊我「望舒姐姐」,与我分享各种事情,却也不太一样了。
我自被孔家买回,便觉得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我与庙生是被批过八字的,天作之合,日后也只会是庙生的妻子。
现在,庙生嫌弃我了。
他看我脚时的眼神,与他素日里看不喜欢的萝卜青菜一样,我太熟悉了。
尚未成婚,便被夫君嫌弃,我该怎么办?
可是庙生,我目不识丁,不是我的错。
你的母亲,不许我学这些。
缠足,也不是我的错啊……
2
「望舒姐姐,我有事同你说。」
当晚深夜,庙生偷摸来找我。
「少爷有何吩咐。」我与庙生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我也做好了被休弃的准备。
「望舒姐姐,我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?」
「可是夫人不叫我学。」
夫人说,女人书读多了,心就大了,会不安分。
「我娘是我娘,你是你。娘已经至中年,我改变不了她。但是望舒姐姐,我能教你。只看你,想不想学。」
我以为,庙生会不要我的。
我的存在,让他在同窗面前丢人了。
「都听少爷的。」
庙生还似儿时般,对我很好。
「望舒姐姐,日后别喊我少爷了。直接叫我庙生就行,我亲近的同学都这么喊的。」
我心下不安:「这不恭敬,若是夫人听到了……」
「望舒姐姐,忘掉娘教你的那些可好,日后你的先生,只有我一人。」
庙生叫我听他的,我答应了。我知道,庙生不会害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