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挖啊挖啊,每一次抠在土里都生疼,但我知道我在向上,一点点,从四面八方压着的土里挣脱出来,还要多久?
依稀听到了什么,远远的好像歌声。我听不真切,只想到了蝉。我如果是蝉,那外头应是夏天。
歌声变成了蝉鸣。我醒了。
梦境退去,现实扑面而来。墙上的空调空张着一张嘴,一点冷气都没有。我从竹席上坐起来,背后汗湿一片。外头日光正好,被薄薄的窗帘挡在了窗台上。蝉叫得欢,到了吵闹的地步。“大咪!大咪!”有个小孩的声音叫得比蝉还响,从窗户下头经过。
那小孩的声音我是认得的,我打开窗户:“冬,我屋空调又坏了。你爹人呢?”
那是房东的儿子,小名冬冬。他正在逗一只肥美的橘猫,根本不理我。那橘猫蹲在屋檐上,尾巴尖竖起一点,意思是对这小孩有点兴趣但又不算特别有。
冬冬放下书包,从里头掏出一根火腿肠,用嘴咬开了塑封包装,撕到一半,对橘猫晃。
猫盯着他手里的火腿肠猫下腰来,尾巴比先前利落多了,最终这猫从屋顶跳到矮墙上,又踩到边上一棵树上,最终顺着那斜长的树干溜下来,摇头晃脑地去讨食。
这猫胖归胖,灵活倒是很灵活,毛色锃亮。每次这猫落地的时候,都会发出如瓦片敲击般的脆声。呱嗒,呱嗒,嗒。
我盯着猫,猫抬头看看我。冬冬成功地喂到了猫,终于有闲心来理我。
“你说啥?”他抬头看向二楼窗户。
“我说你爹在吗,空调又歇了,差点没把我热死。”
“不在。”小子回答得干脆,又蹲下去摸橘猫的背毛,这小子眼里只有猫。火腿肠吃完,橘猫打个滚给小孩看肚子,待小孩伸手去摸的时候又猛地下嘴。小孩也不管,又要摸又怕被咬,嘴里念念有词“你怎么那么胖啊……哎哟哎哟还咬我”。
这么玩了会,小孩说不行了我要去上暑假班啦,书包一甩甩上背,跑了。猫在原地舔毛,舔了一会。它重新抬头看向我,一双眸子好似油彩画出来的。
这屋是老屋,过去屋檐上应该有不少檐兽,但现在大部分就剩个底座了。但西北方向那一排瓦猫倒是保存完好。兴许它们有护自己周全的本事。而这小院里总是有那么几只闲散野猫来去,听房东老李说他小时候就见着了,现在也好像还是这些花色。“一定是那些猫的后代。”他这样做解释。
那猫爬起来,呱嗒上了树。又呱嗒呱嗒几下,找个阴凉的处睡觉去了。
我寻思今天空调是没戏了,得找个凉快地方待着才行。我回屋里拿手机,屏幕上有条消息。
【来店里,有人找。——宝儿】
远处云层挺厚,这怕不是午后要憋一场雨下来。
我顶着日头沿西十一街向北走,这一溜都是些沿街铺子,店面都很小,卖什么都有,做的都是周围居民生意。我走到一家店铺门口,那招牌是横过来的字:巫山馄饨。下面又竖着写了一行:冷气开放,再横过来又一行:即日起供应冷面冷馄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