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旭尧闻言,本就泛着寒意的面庞更冷了,“我不喜这样的机灵人,算计太甚。”
祖孙说着时,小厮卢笋快步走来,气喘吁吁道:“来了,来了!”
舒旭尧淡淡瞥他一眼。
家世和教养果然不是朝夕学得会的,他教了多少遍,卢笋还是这般咋咋呼呼。
卢笋一瞅舒旭尧神情,忙脸色一肃,端正地补了一礼,说道:“老主人,郎君,少主母到了!”
舒旭尧顿觉这货还不如就那样咋咋呼呼的,至少不会扎心。
舒纶却露出了笑容,挺了挺半驼的脊背,说道:“快请她过来吧!”
阿兰第一次来舒府,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。她跟在席玉稹身后,虽身姿笔直,仪态端稳,眼睛余光却四下打量着。
席玉稹怕她不自在,安慰道:“舒府不算大,除了距宫城近些,也无甚特别的。”
阿兰点头同意,“的确无甚特别的。”
席玉稹便觉得没法接话了。
阿兰摸摸腕间的那串雪色木香花,慢慢道:“云家大仇未报,实在无意留心别的。我只想知道,以舒家声势,能帮到我吗?”
席玉稹曾听舒旭尧评论过这小娘子心机深沉等语,听小娘子口吻,的确也是别有用心。但她看看阿兰腕间的白木香,再看看她乌鬓间雪团似的两朵白木香,心下顿时一软,低声提醒道:“小娘子放心,舒郎君虽不是易与之辈,但舒老一直感念着当年云家的相救之恩,断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阿兰便嫣然一笑,“多谢妹妹提醒。”
席玉稹面色便古怪起来,“妹妹?你叫我妹妹?”
阿兰笑道:“嗯,我看着面嫩,其实已经二十了,是不是比你大些?”
席玉稹一怔,“竟然二十了?”
这小娘子果然面嫩,笑起来稚气犹存,宛然不过十七八的模样。二十尚未定亲,想来是被舒家的婚约耽误了。
可惜舒旭尧这坑货,心冷意冷,还挑剔得不行,云小娘子的婚事,只怕会继续被耽误了。
席玉稹心更软,借着闲聊之机,又将舒家的一些事说给她听。
说话间,二人已行至老榆树下。
席玉稹先瞪了舒旭尧一眼,方向舒纶恭敬道:“舒老,云小娘子到了!”
舒纶笑道:“辛苦七娘了!”
阿兰端端正正行了一礼,“小女子阿兰,见过舒老,见过舒郎君。”
她的声音既柔且脆,恰到好处地带着些彷徨无助,连舒旭尧听着,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。
或许因为还在孝中,阿兰并未特地打扮,和在食店一样,穿得极清素。素白细布窄袖短衫,玉白色两片式旋裙,发髻用一根银簪绾着,簪了两朵白木香。若换寻常女郎,这妆束必显粗陋。但她亭亭立于祖孙二人跟前,明媚秀雅,似初春时节将绽未绽的一枝温柔玉簪——可玉簪花并不会有白木香这种既浓烈又清冷的馥郁香气。
舒旭尧鼻尖满萦那奇异的冰冷香气,有退一步的冲动。他缓缓转过目光,若无其事地负手而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