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颓然地坐了下来,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,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。
他是医生,见惯了生死离别,也习惯掩藏悲伤。
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。
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,那个已经没有折雾的家……
一个月后。
疫苗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,但原为重度疫区的F区已经得到控制。
与此同时,安和医院的医疗团队也接到了撤离的消息。
每个医护人员都不想走,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救治,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安排。
上直升机时,沈识砚下意识地转过头。
恍惚间,他好像看见了折雾。
她穿着防护服,一双温暖的眸子望着他,温柔地朝他挥了挥手,像是在做上回没有做的告别。
“蔓蔓!”
沈识砚嘶声喊了声,想要抓住几步外的人。
“傅医生!”
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,可听见他叫出的名字后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。
眨眼后,眼前的折雾消失了。
沈识砚眼底的欣喜如烛火般熄灭,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。
他不禁问自己,到底要多久,他才能接受折雾已经死了的事实。
同事拍了拍他的肩,低声道:“顾医生已经回家了。”
沈识砚喃喃道:“是啊,她已经回家了……”
他后退了几步,留恋地看着折雾站过的地方。
舱门缓缓关上,这一次,沈识砚再也看不到目送他离开的人。
慢慢的,热泪再次灌满了他干涩的眼眶,模糊了渐远的地面。
回到桐城已经是深夜。
沈识砚没有回家,而是去了安和医院。
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各自忙碌着,像是忘记了曾经在药室工作的折雾。
沈识砚强撑着精神,走进了办公室。
然而在进门后,他脚步一滞,再也无法挪步。
折雾曾工作过的位置上放着雏菊和百合,花围绕的是她一张照片。
沈识砚喉间发紧,眼底泛起阵阵悲伤。
没有人忘记折雾,只是谁也不想去触碰。
堪堪抬起沉重的腿,沈识砚走了过去,微颤的手忍不住将折雾的照片拿了起来。
她眉眼弯弯,笑得如春日的阳光,温暖灿烂。
然而这样的笑容却像烧红的刀子刺进了沈识砚的心,痛的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哽咽出声。
急促的喘息让他看起来像个垂危的病人,猛然间,他“嘭”的一声瘫软在地,撞的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。
在心痛到快要窒息的边缘,沈识砚终于支撑不住,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一片混沌中,时光好像在飞速倒退着。
沈识砚看见了八年前的还是医学生的折雾。
他是大她两届的学长,也是她老师的助教。
那年的折雾朝气蓬勃,双眼中满是对医学的执着和热情。
她说:“医生是个既伟大又渺小的职业,他们就像天上的星辰,光虽微小,可汇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无尽苍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