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愣,己经老到连低头也费力气的我拄了拄眼眶上滑落的金丝眼镜,才看清约莫有我半腿高的一个小豆丁正歪着头看着我。
等人吗?
等谁呢?
都说人老了就不会再有泪了,可是为什么依旧鼻头还是会酸酸的呢?
可见‘都说’二字骗人骗的着实狠了一些。
我擦去眼角浑浊的泪水,轻轻抚着那男孩子的头:“爷爷等的人……回不来啦,倒是那人,估计还在等着爷爷过去找他呢!”
所以啊,还得多看几眼这好河山,等下去了,才不至于被那人问住啊!
那小男孩似也感觉到我这个怪爷爷的不寻常,抱着皮球西处玩去了。
只有不断的嬉笑声悠悠地传过来……
“涟楹啊,我们都过上好日子啦!”
就像你说的那样,到处野花飘香,绿树丛荫。
抬头看天,阳光正好,微风轻抚,温柔的很。
看天是我不工作的时候最常做的一件事,就像二十岁那年和那人共坐山坡上,只不过那会的天是黑色的,是阴暗的。
而现在的天是蓝色的,是明朗的。
天上有云,云里有人,似在酣睡,就等着他走上前去。
我轻声朗诵着曾经和他一起写下的诗歌,记忆就从时间罅隙里一跃而过,再次回到了那个戎马倥偬长歌当哭的日子。
1、初相见
“同学,你没事吧?”
我眼前一黑,差点晕倒在一朵艳丽的蘑菇旁边,幸好被一个少年扶住了。
“这东西啊,越是艳丽毒性越大,同学还是少碰为好。”那少年说完又看到我旁边放的小筐,心下了然,“同学这是打算制作标本?”
我笑了笑,“本来是打算做标本的,但是太饿了,得找点东西回去给老师同学吃。”
行军己经百十公里,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家,只能先出来找找野菜。
这己经是步行团从长沙出发的第25天。
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,缓解了下饥饿引发的不适,随即抬头问道:“同学是哪支小队的,怎么称呼?”
“我啊,叫宋涟楹,字远山,第十小队的,你呢?”
“我叫段梦回,字筱筌,第九小队。”
宋涟楹立马一拍手把我从地上提溜起来:“这可真是太巧了!醉里挑灯看剑,梦回吹角连营,有缘啊同学,你哪个学校的?”
这一提溜使我的眼前又是阵阵发黑,好不容易压制住内心的翻腾,勉强笑着说:“清华的,你呢?”
“我啊,我南开的!梦回同学,且听我把诗念完!”宋涟楹松开我,轻踱几步,“八百里分麾下炙,五十弦翻塞外声,沙场秋点兵。马作的卢飞快,弓如霹雳弦惊。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。可怜白发生!”
念完,宋涟楹又顾自说道:“不好不好,梦回同学我们把后面几句改一下你觉得怎么样?嗯……就叫且瞧联大生吧!”
站定一会儿,我眼前己恢复清明,也看清了这位叫宋涟楹的学生模样,多日来的风尘仆仆并未能掩盖他的唇红齿白,眸子灵动顾盼生辉,尤其是念到且瞧联大生的时候,那股子气质竟然缥缈又伟大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