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来,其实是兰薰被送来七襄观后仍昏迷不醒,姜太公在内室为她诊治。等候在外的楚燃竹坐立不安,夙玄真人这便与他说些别的。
瀑布声隆隆在耳,寒风习习,水榭中的时间,在不知不觉中就已逝去。
夙玄真人和蔼道:“少侠与廉贞、隐元二星君也有接触,觉得她二人的此番人事怎样?”
楚燃竹道:“一人似水,一人似火,看来不容,却本是相生。至于她们所遭逢之事……”欲言又止。
夙玄安然的坐在水榭边,背倚木柱,笑道:“想什么就说吧。”
但见楚燃竹负手垂头,冷冷的语气说着确定而抗拒之言。
——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”
夙玄眉头微皱,“怎出得此言?”
楚燃竹眸底晦然,或许是他一路走来,悲欢有之,怅惘有之。而他所遭逢的人,冷眼有之,唏嘘有之。活着的人,那些心无所求只愿平凡度日的,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命运折磨;反倒是那些天生金贵的,还被上天赐予了凌虐他人的特权。
而最让他不能释怀的便是兰薰的经历。一夕之间堕为凡人,尝尽疾苦与煎熬,如今更是心智倍受折磨……纵然她豁达、她坚强,可谁说她就不曾心痛,也许就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啜泣。
黯然摇摇头,楚燃竹道:“乱世令人倒行逆施,盛世又造就麻木不仁。人生在世,永远是苦痛多而欢乐少。为何前一刻还在共享天伦,后一刻便祸从天降;为何人不犯错要遭天谴,而罪行累累之人还能逍遥法外。或许,万物当真都是刍狗!”
这话语似带着回音,良久不去,仿佛空气都停住了。
蓦地楚燃竹一怔,转向夙玄真人,拱手道:“在下失言。”
“呵呵,哪里哪里。”夙玄毫不介意:“住在这云梦泽数千年了,倒少有谁能与我说这些。”
“道长……在下信口开河,道长勿须理会。”
闻言,夙玄的笑竟是入了心坎。
“少侠的胆识非比常人,贫道以为,兰薰姑娘得你这一知己,是她之幸。”说得楚燃竹更不敢受。
“道长抬爱了。”不得不换了话题,问道:“夙玄道长在世久矣,却是还未入仙籍?”
“正是。”夙玄道:“超凡入圣者,大多数要去天庭登名,贫道是懒于奔波,故少这一道工序,便做散仙了。”说着起身,望向飞流银瀑。
“呵呵,贫道觉得,那些都是繁文缛节。像我现在这样,三顿饭,数杯茗,一炉香,万幅图,无不逍遥自得。又何必向那尘寰外,九霄上,求真仙佛呢?”由衷吐露,夙玄的嘴角挂开一副其乐无穷的笑。
楚燃竹也点头道:“所言极是。”
正逢此时有脚步声传来,轻盈中却泛开一抹心虚。伴着声音而来的是粉红衣衫的少女,眉头蹙着,嘴唇咬着。
便是辛夷了。
她立在不远处的木柱旁,双手成拳捏紧衣角,关节都泛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