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浅?”他略显失望,“我瞧你整日在书房也无聊,便捉了只来,你不喜欢么?”
顺手放了鸟儿,他翻窗进来,负手扫了一大圈,发出惊叹,“你的字写得这样好看啊!”
我淡淡把字帖挪开了,“临摹而已,你若喜欢,大可让先生教你。”
凌霄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虎牙,眼底澄澈、一览无余。
“哈哈,得了吧!我不是那块料,有句话怎么说来着?龙生龙凤生凤,老鼠儿子……诶不对,不能捎带上我老子一起骂,他若是知道,非打死我不可。”
“你爹呢?”
“早就不在啦。”他笑意敛了少许,“和我娘一道去的,可怜我半大不大就给扔进影卫营,那年我六岁。”
我瞧着他,试图从笑意中找出端倪,然而似乎没有。
“凌霄,”我问他,“你为什么不难过?”
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,往后退了退,又差点把砚台给撞倒,一个小擒拿手倒扣在半空,我两人俱是一愣。
凌霄嘿嘿笑着,“帅吧?要不要学?我可以教给你。”
我垂下眼睫,仍坚持问道,“凌霄,你真的不难过吗?为什么?”
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情绪,我看不懂,只是片刻后便消散了。
“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,难过和仇恨是一座囚笼,能将人终身困在里头,我不愿意。”
我眨了眨眼。
所以呢?
能忘掉那些黑暗、那些薄情和冷眼、那些羞辱吗?
凌霄敲我的脑壳,“诶,我说你一小姑娘家,你能有什么深仇大怨?是不是那个姜婉找你的事儿了?有人欺负你,只管来告诉我。”
我半真半假地笑着问,“若是欺负我的是宫先生呢?”
他思考了很久,垮下脸来。
“那没办法了,我打不过他啊,我陪你一起受过,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疼。”
8
我一直弄不明白,凌霄和宫檀能有什么渊源,能让这位性情全写在脸上的小子当掌院。
后来眼见他和那个婉姑娘因各苑的份例大吵一架,其气势之汹涌、词汇之丰富,真真让我大开眼界。
下人们跪了满地苦劝,女子气的叉腰瞪眼。
凌霄屁股都没挪一下,照样声音洪亮,“告主子爷去呀,你吃穿住行全倚着府上,我给府上当牛做马,你当爷心里没个计较?脸上扑了三斤脂粉,真当自己是瑶台仙人?”
然后他脖子一抻,透过重重人群瞧见我,欢欢喜喜地追过来了。
“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?”
“凌大掌事威风八面,我岂敢打扰?”我揶揄。
“小浅,你笑话我。”他气的跳脚,“我又没凶你,你何故帮着她说话反而来笑我?我生气了!”
“既然如此,我再不敢跟凌掌事说话了。”
彼时我二人并肩走在长廊上,宫灯摇曳着暖黄的竹影,斑驳投了满地。
他用眼梢悄悄看我,半晌憋出一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