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把满头珠翠卸下,还未来得及清理脸上的油彩,便听见众人一声声的叫喊。
“薛老板。”
“薛老板好。”
我从镜子里朝后看,薛万崇走了进来,还随手抛了一些碎银给那些人。
“都退出去罢。”
那些人得了薛老板的好处,吃吃笑着,眼神在我和他之间转了几圈,露出些暧昧笑意,都掩笑退出去了。
一时之间,房间里很是安静。
“薛老板,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后台寻我?”
我一边慢悠悠抹去脸上的油彩,一边问他。
薛万崇向来不喜欢拥挤的地方,往常听完戏都是候在大门外的黄包车上。
“今日不是要喊你去别馆的,所以直接来寻你了。”
薛万崇点了一根雪茄。
我把油彩都擦干净,这才扭身看他。
“那薛老板今日有何指教?”
“红萼,你想去沪城吗?”
薛万崇呼出一口烟,朦胧烟雾里,他的眉眼隐隐约约带着些风霜。
我一怔,有些不解。
“怎么,你是要去沪城谈生意吗?”
薛万崇摇了摇头,“不是,我在沪城也有一座别馆,在租界里,很安全。”
我仍是有些茫然。
薛万崇走近一步,微微俯身,深邃的眼睛看着我。
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某种大型猛兽盯住一般。
“津城,不太安全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我显然猜不到他的想法。
在我看来,津城离王都很近,又有军队在此驻扎,哪有什么不安全。
但是薛万崇表情严肃。
“如今几方势力拉锯,局势云波诡谲,你留在津城不安全,所以最好跟我南下去沪城。”
我听了微微皱眉,正想说什么,薛万崇又道,“我不会害你,你一介女子,难以保全自己。”
我低头把玩着他送我的血丝玉镯,过了一会儿抬起头。
“多谢薛老板记挂我的安危,只是我不能就这样跟你去沪城。”
我平静地直视着他,不卑不亢地说着。
“我是乱世里的薄命人,当时年幼无依,幸得戏班班主留我,让我学戏,才不至于饿死街头,如今戏班才有起色,我不能忘恩负义,撇下他们就离开。”
薛万崇把雪茄摁灭在桌子上,拿出一袋子东西塞进我怀里。
沉甸甸的一袋子,我差点没拿稳。
“红萼,这里是一袋子金条,你藏好。”
我呼吸一窒,我向来知道他出手阔绰,但是仍然被震惊。
“既然你不肯跟我走,那这东西你收好,说不定日后能用上。”
说完后,薛万崇深深地看我一眼,转身离开。
“总之,你往后多保重。”
我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身影,不由得叹一口气。
我知道薛万崇是好心,但是我卖身契还在班主手上。
倒不是我认为薛万崇不舍得给我赎身的钱,而是我在戏班里待了十多年,都有感情了。
薛万崇说津城要不安全了,我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