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桃笑眯眯地看着她，点了点头，彻底打破了她仅存的期待的同时颇幽怨地回道：“亏得小姐还记得，崔公子那般如玉的人儿，细皮嫩肉的，小姐怎么还下得了嘴。崔公子不但长得俊美非凡，心地还十分善良，尽是君子风范，刚刚还在门外询问小姐的情况呢。小姐倒好，伤了人不说，还睡得安稳，真是个没良心的！”

虽事先料到了，可将真相赤裸裸说出来的那刻，纪颂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

面对春桃的赞赏与抱怨，纪颂充耳不闻，满脑子都在回忆血液入口时凉涩粘稠的味道。

正常来说，寻常人的血液是温热的，浓稠中带着些铁锈的味道，血腥味十足，而鬼魂却不一样，那血液愈发浓稠，又凉又涩，回味带苦，充满了死亡与腐败的气息。

她天生怕鬼，按理来说，是不该如此清楚地知道鬼血的味道，她能知道这些区别，全都拜先前渡的两个水鬼所赐。

纪颂长那么大以来，就渡过一回鬼魂。

那时的她还是个黄毛丫头，因着超高的领悟能力深受纪府长辈的喜欢。六岁那年，她因贪乐不慎跌入池塘，不谙水性被两个小水鬼所救，惊惶之间竟咬了那鬼一口，吓得小鬼同她一样又哭又闹。两个小鬼是前段时间溺水而亡的，因着小鬼的母亲天天在池边哭得声嘶力竭，执念太深，小鬼又年幼无知，只能被困在此。

纪颂被小鬼所救，总要还了这份情谊，便抹着眼泪渡魂引路，将其带回地府。事后纪颂一病不起，长卧病榻半年有余。经此一事，阳冥世家纪府小姐怕鬼的事便传遍了鬼界和道家。以至之后的十几年来，她见到鬼就跟耗子见了猫般，恨不得绕道而行。

春桃在替其梳妆打扮，发愣之际，纪颂多嘴问了一句：“那，那崔公子来纪府做什么？”

“我听纪管家说，崔公子是来求渡魂的。他迷了路，只记得自己姓崔名介安，在黄秦山崖被困了许久。幸好路过的野鬼心善，给崔公子指了条道，说是咱们纪府能渡魂引路，崔公子这才日夜兼程寻了过来。”春桃似乎是想起来什么，遗憾地叹口气，颇同情地继续道，“崔公子这细皮嫩肉的，想来生前是富贵人家的公子，平白遭了难殒了命，真叫人心疼。又听得青荷、青莲两位姐姐说，昨夜伺候崔公子洗漱时，他手臂大腿上有好多伤痕，一条条一道道的，虽已结了痂，可瞧着还是可怖…”

“生死有命，富贵在天，不幸的人多了，又不少他一个。”

对于死生那些事情，纪颂渡得魂少，可看得开。

话音刚落，春桃这小丫头不乐意了，两眼满是泪花：“小姐就是个石头般的硬心肠！”

纪颂摸摸鼻子，尴尬地杵着脑袋不接话。

崔介安是来求渡的，可纪老爷子带着纪家三子出了远门，没十天半个月的指定回不来，纪管家春桃等人虽有阴阳眼，渡魂之事却是做不到的，现在纪府上下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她纪颂一人。春桃说了这么多，不过是让她出面，送崔介安回地府。她又不笨，自然听得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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